邱树添
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90周年征文
环三杯
周宁驻沪党委 协办
火红7月,一座反映新四军老六团北上抗日的雕塑在闽东北深山一个名叫棠口的小村落隆重奠基。从闽东红军独立师到现代机械化的济南军区某集团军,雕塑家用艺术手法再现了这支英雄部队的光荣历史和辉煌业绩,形象栩栩如生。那些革命故事和英雄事迹更是震撼心灵……
——题记
1936年4月25日。
周墩区西门外,溪边荒滩残阳斜。
“哼,蠢货!从骨缝钉进去都不懂吗?”一声满含愤怒的断喝,从一个血淋淋的身躯里迸出,语惊全场!凌福顺蔑视地怒斥。敌人恐惧慌张,手忙脚乱地在他的手掌、脚掌上“叮叮当当”乱钉大钉。十指连心,疼痛,那无法形容之痛撕心裂肺。这些小丑,凌福顺平时根本不屑一顾,他曾凭借一身本领,神出鬼没,经常在敌人眼皮底下活动。时而穿长衫戴礼帽,扮成商人模样;时而穿蓑衣戴斗笠,摇身变成地道的农民。搅得敌人坐卧不宁,寝食难安,欲除之而后快。现在虎落平阳遭犬欺,任凭刀片在身上切割,他所能做的就是一声不哼,绝不屈服!
敌人用极端残暴的手段摧残着他的肉体,千方百计要撬开他的口,是信仰的力量和钢铁般的意志让他忘却肢体的疼痛,不屈膝讨饶。
共产党人凌福顺舍生取义,视死如归!他带着闽东健儿的英勇气概和壮烈,走进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
凌福顺出生在周墩(今周宁)一个穷苦家庭,幼年随母乞讨。苦难屈辱的生活塑造了他桀骜不驯的刚强个性。1932年,他在革命同志的引导下加入周墩地下革命组织,后经闽东特委批准光荣入党。1934年8月,他和同乡好友王大尧拉起一帮穷弟兄,成立了闽东工农游击队第十一支队,担任队长。次年8月,闽东红军周墩独立营成立,他又升任营长。
凌福顺身手不凡,艺高胆大,带领队伍活跃在周墩、建瓯一带,成为闽东北地主民团、白匪、反动刀会的克星。敌人恨之入骨,却又怕得要命,一次次悬赏他的人头。
1936年4月5日,凌福顺只身从建瓯潜回周墩浦源村了解敌情,不料,行踪被敌人发现。周墩国民党保安第五团团长立即亲率一个连兵力,向浦源村扑来。凌福顺发现自己身陷重围,为营救其他革命同志,他将生死置之度外。凌福顺断然开枪,把敌人引向自己。枪声一响,敌人果真猛扑而来。凌福顺边打边退,撂倒了好几个敌人,但子弹很快就剩一颗了。绝不能当俘虏!凌福顺将最后一颗子弹打进自己的脖子,却没打中要害。他迷迷糊糊跳进楼下的猪圈,敌人循着血迹拘捕了他。连续20天,敌人或封官许愿利诱收买,或严刑拷打,凌福顺都守口如瓶,还时不时嘲弄他们,把敌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束手无策。一天夜里,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凌福顺趁看守不备,从楼上窗户爬上房顶,纵身往下一跳。但因用力过猛,身子竟然凌空飞过狭窄的巷子,落到对面房子的围墙内,他只好慢慢爬进一堆稻草里藏身。
“凌福顺逃走了!”这一消息炸开了锅,敌人惊慌失措,乱成一团,全城立刻戒严搜查。第二天清晨,凌福顺感觉搜查声音渐渐远去,正想离开,却被人发现告发了。于是,他再度落入敌手。
这一次“孤胆英雄”凌福顺没能逃脱厄运和魔掌。
反动派不想简单处死他,想出了一个毒招:在一棵大树上钉上一根木条,做成了一副十字架,然后把凌福顺的上衣剥光,四肢捆绑其上。“再给你一次机会,招不招?”敌人恶狠狠地说,匕首在眼前晃了晃。“没什么好招的,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凌福顺嗤之以鼻。一场灭绝人性、惨无人道的暴行开始了……凌福顺很快就成了“血人”。但他咬紧牙根,一声不吭,怒目傲视敌人。那目光如刀似箭,那超乎寻常的刚毅和气节令敌人不寒而栗!暴行持续了2个多小时……“我凌福顺会绝代,但革命永远不会绝代!”这也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这就是一位共产党员的临终宣言!
山高海阔,闽东儿女多血性。就在同年8月的另一场生与死、忠诚与背叛的考验中,一个周墩人又跃将出来,和8名战友纵身跳崖同样是绝唱。
阮吴近望了望身边8位精疲力竭的战友,用尽最后一丝力量,高喊着:“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转身往高高的百丈岩下纵身一跳,一个,又一个……那九道身影划出了九条震撼人心的弧线。这不是电影《狼牙山五壮士》的镜头,这是1936年初秋发生在闽东深山鲜为人知的一幕。慷慨悲歌,历史和英雄的壮举有时往往就惊人的相似,但它与5年后发生在河北易县狼牙山,并且已家喻户晓的“五壮士”相比,就像深山里的野草一样,寂然无声。只有拂去那荒凉的历史积尘,才能勾勒出那惊心动魄的影像。
当艰苦卓绝的南方三年游击战进入第二个年头。国民党反动派在宁德梅溪、桃坑、虎坝等村庄采取“步步为营”和“三光”政策,围追堵截红军队伍,斗争日益残酷。为便于开展游击活动,1936年9月,闽东特委组织部长阮英平根据宁德军事会议“化整为零、分区作战”的精神,率领闽东红军独立师第三纵队120多名战士从连江、罗源一带转战到虎坝山区。这里山高路远、峰秀林密,易于部队隐蔽。一天中午1时许,部队刚刚抵达东源村,准备歇息。突然哨兵发觉一个连的敌兵正抄小路向驻地逼近,急忙鸣枪示警。“当务之急快抢占村后的百丈岩制高点,掩护纵队转移!”情况紧急,阮英平果断部署。
“我去!”年方23岁的第二支队长阮吴近挺身而出,他1932年参加革命,已有两年党龄,以打仗勇猛著称。他当即率20余名战士奔跑向前,迅速靠近百丈岩,准备攀岩而上,居高临下吸引敌人火力。“嗒!嗒!嗒!”冷不防,岩顶上泻下了一排排密集的子弹。原来狡猾的敌人早已抢占先机,在岩顶上设伏了一个排,企图包抄夹击消灭红军。百丈岩,顾名思义,是一座高耸的巨石。敌人凭借天险,火力猛烈,几名战士中弹倒下。阮吴近心急如焚:如果不能尽快消灭眼前的敌人,整个纵队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后果不堪设想!“弟兄们,跟我上!”阮吴近腾身跃起,一手挥舞大刀,一手拔出手枪,大吼一声。战士们紧跟他从岩下跃起,迎着弹雨冲向岩顶、扑向敌人。双方短兵相接,展开了一场恶战。霎时,狭窄的岩顶硝烟弥漫,土石飞扬。子弹打光了,有的红军战士就紧握枪托猛砸敌人脑袋,有的用刺刀与敌人肉搏,有的抱住敌人一起滚下悬崖……这场顽强的战斗和英勇阻击,持续了大半天,使主力部队得以成功突围,但终因寡不敌众,遍体鳞伤的9名红军战士被敌人逼到了峰顶边,身临绝境—— “抓活的!”“投降吧!”穷凶极恶的敌人步步逼近,阮吴近,冯廷育、余深德、高细瑶、谢兆量、何帮灿和3位至今仍无法找到名字的同志,凛然而立,砸烂那几杆枪,高喊着口号,毅然纵身跳下百丈深渊,划下了一道道坚贞不屈、气吞山河的身影。
巍巍百丈岩,宛若一座血染的丰碑。1980年初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曾任闽东红军独立师政委的叶飞挥泪题词“百丈英风”四个遒劲大字。在那些英灵长眠的岩脚下,松柏翠苍,杜鹃吐艳。
壮怀激烈,无不彰显了南方三年游击战的惨烈和闽东红军战士对理想信念的忠贞不渝。此后,这支脱胎于闽东红军独立师的部队血脉里始终汩汩流淌这种精魂,在一个又一个战场上冲锋陷阵、奋勇杀敌,英雄辈出。百万雄师浩浩荡荡,在那一股股汇聚成的革命惊涛骇浪中,或许他们仅仅是其中的一朵朵小浪花,却足以让人感知那撼天动地的力量。
血脉流转,英魂不灭。仅仅过了14年——1950年11月,在长津湖畔1071高地东南侧小高岭上,当时任连长的杨根思率部打退美军8次进攻,战斗到最后一人,从容从地上抱起仅有的一包炸药,拉燃导火索,纵身扑向美军时,我们分明又看到了凌福顺、阮吴近的身影,感受到了闽东红军独立师的热血精魂激荡——杨根思跟随脱胎于闽东红军独立师的部队转战南北,不畏艰难困苦,在无数战争炮火的洗礼中,杀敌立功。
他们永远是闽东红军独立师前世今生的光荣旗帜——1934年9月,由福安“蓝田暴动”工农武装演化而来的闽东红军独立师在宁德支提山上正式亮出旗号,在艰苦卓绝的南方3年游击战中,他们浴血坚持,以千余之众牵制了国民党十万大军。1938年2月14日,1380余名闽东红军战士奉命在屏南双溪棠口集结改编为新四军第六团,由团长叶飞、副团长阮英平率领,离开故土,北上抗日。时值国家民族存亡之际,一个个闽东健儿热血激荡。从江抗二路、挺进纵队1团、新四军1师1团、华野一纵到解放军济南军区某集团军主力部队……闽东红军独立师红旗不倒,沿着改编发展壮大的闪光线路图,一路美丽嬗变,创下了不朽业绩——在那些关乎国家和民族命运的决定性战役中,这支王牌部队作为主力部队参战并夺取了夜袭浒墅关车站、火烧上海虹桥机场、郭村保卫战、半塔集战斗、车桥之战、黄桥决战、淮海、渡江战役和解放上海等战役的重大胜利。其中,车桥之战以“首创了华中生俘日寇之新记录”而举国振奋;在莱芜小洼阻击战中,他们顶住了数十倍于己的敌人的进攻,其所属172团一连荣膺“人民功臣第一连”称号;在著名的孟良崮战役中,又是他们英勇善战,“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致使国民党王牌军七十四师的覆灭;在长津湖之战和华川阻击战等抗美援朝重大战役中,他们以突出战绩推动了战局变化,得到毛泽东主席的奖赏。
不论是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还是在抗美援朝的疆场上,这支劲旅能征善战,驰骋南北,舍生忘死,用血染的风采书写了光辉篇章和英雄赞歌。
从“九八”荆江抗洪、奥运安保到汶川抗震救灾,再到苏丹维和——在新时期这些牵系人民安危和国威的重大活动中,这支部队发扬优良传统,续写着英勇、悲壮的英雄传奇,为党和人民建立了不朽的功勋,赢得了“铁军”“百旅之杰”的美誉。他们以热血铸丰碑,走进了史册,彪炳千秋。翻晒一段远去的历史,昭示今天。在共和国辽阔的星空上,他们的名字将永远璀璨夺目……
那些难以磨灭的记忆流淌在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心田上,震撼、滋润着一颗又一颗心灵……